「醫生，我牙齒有點痛，能不能開三天藥給我？」
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，我不必抬頭也知道她是哪一位，這也是一個令我們頭疼萬分的病人。
她是個精神狀況有點不穩的女人，據他母親的說法，她以前（應該近二十年前）曾是個護士，後來因為受到一些刺激（她雖然沒有明說，但我猜很可能是感情受創），整個人都變了，連工作也丟了，還好家裡有點錢，可以讓她衣食無虞，不過她也不知道能照顧這個女兒到什麼時候？
她也是我們的老病人了，正常的時候還好，狀況不穩的時候就想跟我們要一堆藥。剛開始我不知道她的狀況，還真的傻傻聽她的話開了藥給她，結果她隔兩天竟又來拿藥，我問她：
「妳藥都吃完了嗎，怎麼會那麼快？」
「我因為很痛，所以一次都吃兩包。」她還理直氣壯。
什麼？藥還可以自己這樣加量的嗎。我訓斥了她一頓，告訴她這樣做可能傷肝又傷腎，如果再這樣，我就不再開藥給她了。
她緊張得連連道歉，拜託我無論如何再開三天份的藥給她，經不起她苦苦哀求，我只好再開給她。
之後她只要有來看牙，總是要求我要開藥，我覺得很奇怪，有些明明不需要吃藥的狀況，她卻總是希望我開藥讓她備用。這頻率實在太高，我就到外面去問她母親，她媽媽一聽立刻告訴我不要開藥給她，因為她每去看一次診，總是拿了一大包藥，家裡面堆了一大疊，根本都浪費了。
如果只是浪費，那也還算事小，她媽媽還說，有一次她半夜醒來，看到女兒躺在廁所門口口吐白沫，簡直嚇壞了，趕緊叫救護車送急診，在醫院洗了胃才慢慢清醒過來。
事後問她是怎麼回事？她才說她因為同時看了好幾科，結果一下子把太多包不同科的藥混著吞下肚，可能是藥性跟份量都超過負荷，才造成藥物中毒。
從此之後他母親都把她拿回來的藥收進櫃子裡，不讓她輕易拿到，其實她有很多藥都是不必吃的。不過現在她也越來越精了，常常自己跑去看醫生後就把藥藏起來，她的母親也防不勝防，像她來找我們拿藥，她母親根本不知情，如果不是我告訴她，她會以為女兒只是看牙，藥可能就會被她私藏了。
知道她有亂討藥、吃藥的惡習，我再也不敢亂開藥給她，除非她母親陪她來，我們可以把藥交給她母親保管。
病人百百種，有的人明明應該要吃藥讓病好得快一點，卻不知在顧忌什麼不肯配合，有的人不需吃藥卻拼了命地亂吞亂囤積，還有的自己亂停藥或自行增減藥量，這些都是讓醫師傷腦筋的人。因為不按醫囑，病情總是時好時壞難以掌控；因為自作主張，醫療資源也無形中浪費泰半。
其實這些都不是新知識，很多醫師也不斷疾呼來振聾發聵，但是錯誤的觀念在病人的腦海卻像生了根，要改變談何容易？
從「知道這樣才對」到「真的這樣去做」，可以只是毫釐也可以遠至千里。人生健不健康，總是有些緣由，想健康過活也得自己願意改變，否則就算看再多醫生，也不過像是一廟拜過一廟，能否福至心靈，但憑造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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