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們這一行，從事的是再實事求是不過的生命科學，但我卻常常碰到科學無法解釋的現象。
最常出現的就是，同一類型的病人幾乎都在同一天來報到。要做根管治療的，就接連好幾個都是；要洗牙就好幾個都洗牙，要拔牙也是如此；更妙的是，年紀也一樣，老人家就一下子全都是七、八十歲的病人，小朋友就好幾個接著來。
如果你覺得這還不夠玄，還有更離譜的，當天如果有人提早到，就大家一起都提早，有人晚到，就常常大家跟著遲；甚至連取消約診的，也像是大家串通好的一般，一連取消好幾個。
剛開始發現這種巧合時，我和助理都還會調侃：就算大家一起說好，也沒辦法這麼神吧？但是當次數越來越多時，我們不得不去想，這真的都是巧合嗎？還是冥冥中有什麼特殊的磁場在操控著這一切？
而令我自己感到更不可思議的是，我常常才想到某一個患者，那個人可能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，竟在一兩天之後就推門進來。我的助理都見證過好多次，比我自己還覺得詫異，可惜這方面的才能無法發揮到簽樂透彩上，不然我現在應該可以住豪宅環遊世界去。
這算是一種特異功能嗎？我不知道。
以前在醫院上班的時候，有個不成文的規定，那就是不能在科裡吃鳳梨與發糕。我剛聽到時簡直不能相信，醫院居然有這麼迷信的傳統，當時的主任就跟我說：「你可別不信邪，讓你遇上一次就知道。」
他們的說法是，那天只要有人吃鳳梨，晚上值班的醫師就準備不用睡了，因為來掛急診的人會比平常多許多。而且聽說不是只有我們科是如此，整個醫院都有這樣的共識，甚至我問別的醫院的同學，也都有類似的禁忌。這實在很神奇，怎麼會有這種「放諸四海皆準」的怪事？
因為是禁忌，我根本不敢反骨違抝，也沒看過其他醫師故意唱反調，所以等於完全沒有印證的機會，只能任這樣的論調一直不斷教育著新進的醫師，年復一年。
而且，每年到了農曆七月半，我們科裡都會拜拜，剛開始這也讓我大開眼界，後來才發現，原來別科也都會普渡。我並不是說普渡就是迷信，但這種事出現在醫院這種最講究實證科學的地方，一時間讓我頗感突兀。
我們也不可能當著病人的面拜，所以就必須找一個病人看不到的地方，你能想像一群穿白袍的醫師們，輪番進到技工室的小空間，拿著一柱清香拜拜，是多特別的景象。
我問主任：「拜好兄弟真的就比較順了嗎？」
他說順不順他實在無法量化，但是或許是心理作用，有拜就會覺得比較安心。因為醫院每天都可能有人歸西，總讓人覺得是比較陰的地方，有沒有一些看不見的東西存在，誰能下定論？反正約定俗成，跟著做就是了。
當了牙醫師十幾年，越來越覺得我們能實際掌握的東西其實不多，很多事情並不是教科書上寫的那樣絕對，更不是你想怎麼樣就能怎麼樣，我們只能盡力做好本職內的事，其餘的就交給天命。
宇宙何其大，我們何其渺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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