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峰丕的部落格

    不知何時開始，教做菜的節目成了一支異軍突起的收視靈丹，幾乎各個電視台都有一個這樣的節目。

    烹飪美食成了一門顯學，許多名廚如雨後春筍般一一現身，每一位都被稱為「阿X師」，身價也一翻再翻，當廚師成了很多人的理想，君子遠庖廚也成了一句不合時宜的古語。

    我的病人各種行業的都有，其中當然也有廚師，有時我會跟他們聊天，說起來都是一本難念的經。有一位廚師把袖子一捲，露出一道長長的疤痕，他說那是被滾燙的熱油灼傷留下的，說的人淡如清風，我這個聽的人卻是怵目驚心。

    前段時間我在開高溫消毒箱時不慎被蒸氣沖到手腕，時間不過兩三秒，下場卻是又紅又痛，而且過了近一個月都還看得到燙傷的斑跡，我真的很難想像這個廚師當時有多難受。

    他說這算得了什麼，身上大大小小的刀傷、燙傷不知凡幾，要選擇走這行，就別在乎這些途中的印記，否則還是趁早離開轉別行。他坦言自己不愛唸書，國中畢業就沒再升學，家裡也沒寬裕到能讓他吃閒飯，他總得找一條出路，當時看到有一家餐廳在徵幫廚，也不管自己完全沒經驗，硬著頭皮就往裡面闖。

    這一闖，居然也走過二十多個年頭。

    「剛開始還真是苦。」他搖頭苦笑：「薪水沒多少，天天都被大廚電個半死，只要菜切得不合大廚的意，鍋勺、擀麵棍馬上就打下來。打破碗盤還得扣薪水，每天從早忙到晚，連坐下來喝口水都是奢侈的享受，一頓飯能好好吃完就要偷笑。」

    真難為了這個青澀少年，國中畢業的孩子應該還在叛逆期，要能耐得住這樣的磨折其實不容易，如果是現在的草莓族，恐怕沒人待得下來。

    他連學功夫都是偷偷觀察來的，大廚才沒那個美國時間慢慢教，他只能靠自己努力看、用心記，不像現在的新手，跟他們講了十次八次，同樣的錯誤還是會發生，連有人教也學得有一搭沒一搭。

    「現在想起來，我的腦筋應該還不賴，如果拿那個毅力來唸書，說不定可以考上高中。」他邊說邊笑。

「如果那樣，你今天就不會成為出色的大廚囉。」我故意揶揄他。

「唉，要是重來一次，我還寧可好好唸書，不要走這麼多坎坷路。」

他的話是不是出自肺腑我不知道，很多人就算得到上天給的第二次機會，還是會執迷不悔地走向同一條小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