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峰丕的部落格

前幾天，診所門口來了一個年輕人，推著一台堆了一個人高的置物籃的小推車，正狐疑著他葫蘆裡要賣什麼藥，他居然扯開嗓門，熟膩地喊著：

「饅~~頭，山東饅頭~~~，豆沙包、菜包、肉包、芝麻包~~~。」

天啊，這是怎麼回事？我怎麼彷彿走進時光隧道了。他用的還是山東腔，我有多久沒聽過這種叫賣聲？有多久沒看過推車沿路賣饅頭的景象？真是想都不敢想，實在是太久了。

那是多久以前的記憶呢，應該是我還沒念小學的時候吧？總有山東籍的老伯伯騎著一部黑色鐵馬，後座就綁著一只大大的木箱，上頭覆蓋一塊用來保溫的黑色大皮布，一路操著濃重山東腔喊著山東饅頭。那個畫面實在太經典，是我小時候很鮮活的回憶。

因為記憶被喚醒，我忍不住想要去門外買饅頭。助理們也跟著出去湊熱鬧，結果進來時人手一大袋戰利品，他們的開心或許是因為感覺新鮮，我卻是陷溺在一股濃濃的懷舊氛圍中。

我問七年級後段班的助理有沒有看過叫賣饅頭的，答案居然是沒有耶。難道晚生了二十年，他們真的錯過了某些風景嗎？我不禁好奇。

「你們有看過沿途敲小鈴賣醬菜的攤車嗎？」

「有看過挑著扁擔賣扁食、賣豆花的小販嗎？」

「你們有坐過沒冷氣的公車嗎？」

「有坐過公車是有車掌小姐收票的，還要拿六十格月票上車剪票嗎？」

「你們有看過連過橋都要收費的嗎？」

「你們有排過長長人龍只為看一場電影嗎？有排到你時居然亮起客滿燈號，售票小姐還問你要不要買站票的瞎經驗嗎？」

「你們有經過看電影前還要先起立唱國歌的年代嗎？」

「你們有遇過電視只有三台的時代，電視還只有播到十一點，之後就會出現雪花畫面嗎？」

「你們有看過黑白電視、有看過只有黑紅兩色的報紙嗎？」

「你們有坐過不是黃色而是五顏六色的計程車嗎？有一上車司機不是按下跳表機而是轉下一個圓圓的計費表嗎？」

「你們有拿著一個空油瓶到雜貨店打散裝油過嗎？」

「有看過一張橘色的五角錢鈔票嗎？有拿它去買金柑糖，老闆還拿電話簿撕下來的紙包糖果給你嗎？」

「你們有喝過玻璃瓶裝的鮮奶和養樂多嗎？有吃過泡麵的始祖，包裝是一隻雞的生力麵嗎？」

「有打過投幣孔在上方的紅色轉盤式公用電話嗎？」

「有生病打針時，護士拿的是用滾水消毒的玻璃注射針筒嗎？」

這些問題對他們猶如天方夜譚，幾乎是九成以上都沒聽過也沒看過，他們用不可置信的表情看著我，我也用不可置信的表情回敬他們。

沒有經過這些風景，或許是他們的幸運，卻也失去了某些樂趣。再過幾年之後，能跟他們提這些生活經驗的人都沒了，可能連進歷史博物館也未必能看到，回不去的年代也就此告終。

我還是吃我的饅頭，回想我的美好舊時光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