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發覺當一個牙醫師，最好能訓練自己有選擇性失憶的本事，否則每天要碰到很多病患光怪陸離的取鬧，如果都把他往心裡擱，我們大概很快也得向精神科報到。
最近遇上的兩個案例是這樣的：有一個病人慌慌張張地進來，說他已經在附近繞了老半天，就是找不到車位，他怕會錯過看診時間，只好把車臨停在我們診所旁的紅線上，請我們的助理幫他留意一下，如果有拖吊車來就通知他一聲。
這其實是很為難助理的一件事，因為她並不是一直沒事就只要盯著那輛車看就好，助理要做的事很多，也只能偶爾瞥過去瞄一眼，結果不幸的事就發生了。
「啊——先生，你的車子被拖吊了！」助理驚聲尖叫。
病人急忙從診療椅上跳下來，當我們一轉身，拖吊車已經揚長而去，一切都來不及了。
「妳是怎麼顧車的？我不是還特別交代妳嗎，他X的，真倒楣。」病人忍不住大聲抱怨，助理卻一臉無辜猛陪不是。
「先生，你說話客氣一點，我們可沒有義務幫你顧車。」我實在聽不下去了，跳出來主持正義。
「如果她沒辦法幫我顧，就不要隨便答應我啊。」
「請問你是哪一隻耳朵聽到她答應了？你只是丟下一句話，就要我們幫你顧，這可不是我們的服務項目，如果每個客人都來這一招，我們助理都不必做其他的事，就光顧車好啦。」
他實在太氣了，根本沒完成治療就離開去找他的車了。
另一個事件是，一個女患者看完診離開後，過了約莫一小時，又匆匆返回診所來，指稱她的健保卡掉在我們這兒。
助理說：「我剛剛不是把卡片跟收據一起給您了嗎？卡片不會在我們這裡。」
「沒有啊，我剛剛要去看感冒，才發現卡片不見了，一定是你們沒有還給我！」
我要她先別急，仔細再找一次，我們也把診所各處再搜尋一遍，助理很肯定告訴我，剛剛真的把卡片還她了，一定是她自己掉在路上。但是病人顯然不這麼認為，矢口咬定是助理的疏失，不管助理如何解釋，她只在自己認定的「事實」裡打轉。
我終於忍不住了，大聲斥責她：「我們沒有必要扣留妳的健保卡，如果在我們這裡，早就還給妳了，不必浪費大家的時間；而且診所的空間也只有這麼小，該找能找的地方妳也都看過了，沒有就是沒有，妳還是回去再找找看，遺失就再去補辦一張吧！」
「明明就是來你們這裡才不見的，還那麼兇，誰知道你們會不會偷偷亂報健保費用啊……」她心不甘情不願地往外走去。
這真是污辱人，但我實在沒力氣再跟她鬥嘴，只好當作沒聽見。
這樣的病人其實不少，如果我們每一個都跟他力爭到底，應該很快就會中風退休。每次同業間聊起來，大家總是搖頭喟嘆，難道真是「歹年冬，厚肖人」，不然怎麼大家都能碰到一籮筐？
我的建議都是，就把他當作無緣的人，過去就好，不必再會。
過去就好，隨風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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