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時候，認錯才是上上之策。
最近有一位病人因牙疼來求診，我做完了根管治療，也完成了牙套，本以為一切就此結束，沒想到幾週之後，他又來找我。
「醫師，上次做牙套的那顆牙，現在又開始痛了，而且還長了膿包。」
我看了一下，確實如他所說，雖然X光片上看不出異狀，但我還是懷疑應該是根管的問題。我跟他說：「請不要擔心，我會幫你重新治療一次，牙套也會幫你重新做，不會另外收費。」
拆掉了牙套，也拆掉了釘柱，我赫然發現牙齒的內部有一道明顯的裂痕，是我在第一次治療時沒有看到的。原來，這顆牙齒已經被咬裂了，所以才會產生膿包。
問題來了，這裂痕究竟是我當時疏忽沒看出來，還是牙套做上去之後才發生的？我完全沒有頭緒。但牙齒裂了是事實，拔除也是不得不然的處理，既然卡在我很難完全擺脫責任的關口，我決定承攬這個責任。
「您的這顆牙齒已經咬裂了，必須拔除，這可能是第一次治療時就發生的事，也可能是牙套做上去之後才咬裂的，因為很難探究發生的時間了，我會幫您拔掉牙齒，並且把牙套的費用退還給您。」
他不是常客，我也沒有把握這樣做是否能讓他滿意，畢竟現下很多光怪陸離的患者，總是抓準機會要敲醫師的竹槓，自己認錯有時候是冒著不小的風險。
很意外地，他沒有不高興，他說其實他裝上牙套後有一天不小心咬到一塊小碎骨，當時雖然痛了一下，但不以為意，沒想到現在開始出狀況，有可能是那次咬裂的。
不能說是真相大白，但我的責任確實少了一大半。
「你是我遇過少見的牙醫師，沒追究病人的過失還自己承擔責任，費用不必退給我了。」他很豪氣地說。
「不行不行，我既然說了要退就得退給您。其實您也是我少見會主動承認自己有失誤的病人，大部分的患者一定想辦法推卸責任，搞不好還獅子大開口，看來我們運氣都不錯。」
結果雖不能說是皆大歡喜，但至少不是劍拔弩張、兩敗俱傷。他收下了退款，也決定等傷口長好再來讓我做牙橋，非但如此，還介紹他的朋友來看牙，我的擔心煙消雲散，沒有難以收拾的局面發生。
我的處理是否正確？沒有標準答案，因為必然有負面例子可以反駁。我也聽過有同業因承認自己有錯，反被對方告上法庭的例子，沒有任何一種處理方式可以套用在所有的個案裡。
仙人打鼓有時錯，更何況是平凡如你我，但不管是否是我的疏失，如果我很難向病人交代，也必然很難過自己的這一關。與其心裡一直存著一個疙瘩，不如當機立斷設下停損點，至少對得起自己的良心，晚上能睡個好覺。
我並不是要大家一味地低頭，連病人的無理過錯都概括承受。只是就算問題不出在自己身上，選一個令雙方最舒服的方法盡快讓事件落幕，才是最聰明的作法。有的時候為了爭一個「理」字，卻失去了醫病的和諧，不但曠日廢時，也身心俱疲，就算真的爭到了，付出的代價恐怕倍數於此，孰智？孰不智？
學習不扛著包袱前進，才能走得更遠。
留言列表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