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天要說的這個故事，應該會是近期以來我寫過最好笑的一個了。
一個約診要來看牙的大嬸，坐定之後突然看著我說：「林醫師，我覺得你變老了耶，臉有點腫，皺紋也多了，沒以前那麼handsome了。」
「應該是吧，我都快五十了啊。」我以自嘲掩飾對她直言的不悅。
「可以去進場維修一下啊，現在很方便嘛。」
「不用啦，自然就好……」我不想繼續這個話題。
「你不會生氣吧？等會兒不會故意對我下重手吧？」
「當然不會，我不會在乎這個。」其實心裡有把火在燒。
說實在的，我雖不是那種聽到別人喊我帥哥就心花怒放的自我感覺良好者，但面對這樣當著我的面說我變老變醜（她或許沒用這個字，但聽來意思是一樣的）的無禮者，還真是很難置若罔聞。
我心想：妳這個沒禮貌的大媽，沒人教你說話該婉轉些嗎？就算你說的是實話，也不該這樣大剌剌的直衝我而來吧？真該有人好好修理妳。我幫她洗完牙，不等她起身就轉身去看另一個病人，算是一種小小的、微弱的，抗議。
就在我看診的同時，另一位大嬸病患也走了進來，於是兩位不相識的大嬸在櫃檯有了第一類接觸。
「妳有在打麻將嗎？」後來的大嬸問先到的大嬸。
「什麼？沒有啊，為什麼這樣問？」其實我跟她一樣疑惑，難不成她把她當成曾經見過的牌搭子了？
「因為妳的屁股好大，我很多朋友都因為長時間打牌而變成這樣的屁股……」
我跟助理都好傻眼，怎麼有人這麼直白啊？等一下該不會有火爆場面吧。
「沒那回事，」先到的大嬸急著搶回發言權：「我是天生西洋梨型身材，到英國去旅行時人家還說我苗條咧。」
「喔，那妳在那邊應該比較容易買到衣服吧？在台灣要找妳的size應該不容易喲。」
不等後來的大嬸說完，先來的大嬸已經鐵青一張臉走了出去，她八成在嘟囔：「妳是哪兒冒出來三八婆？竟敢說老娘的屁股大，也不去照照鏡子，自己又瘦到哪裡去？」（這段台詞純屬我個人的臆測，因為後到的大嬸其實也有點份量）
這段對話全聽在我耳裡，怎麼回事？老天爺聽到我的呼喚了嗎？不然怎麼會有這麼快的現世報？快到我這個受害者直接獲得心靈療癒的快感。我在心裡大聲叫好，一口怨氣盡數吐散，這種歡暢竟比中了千元獎金還棒得多。
原來，惡人還須惡人治。
或許說她們是惡人有些言過其實，除了這點之外她們其實也還算良善，但把話說到傷人即使無心也一樣傷人，如果沒有自己被傷一次，她們永遠不會知道滋味如何。雖然，她們可能依舊故我、死性難改。
既然實話常傷人，我們又何必堅持一定實說？何不實話虛說或實話拐個彎說？我相信上面那兩個狀況絕對有更好的說法：
「林醫師，歲月也在你臉上留下痕跡囉，要不要趕個流行讓自己再年輕一次？」
或是：
「坐久了臀部容易走樣喔，多快走可以維持身形，也比較健康。」
雖然意思一樣，聽起來至少多了緩衝，也不那麼刺耳。
不過最讓我舒坦的是，有人替我完成報復行動，太爽了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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